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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翔潤】常客(0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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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03)
今夜按照曆法推算應該會出現難得一見的超級月亮,至少上午天氣預報時畫著淡妝的漂亮女主播是這麼說的,可是走到門口仰頭望天的松本卻是除了一層黯色的雲氣外,無一入映眼裡。
平常因光害而遁隱的繁星已經不可追尋了,現在連月亮也逃離東京了嗎?松本這樣聯想著。

迎面走來剛應酬完的上班族,踏著的歪斜步伐與渾身的酒味讓他不禁皺起眉頭,相似提著公事包的影子陸陸續續穿梭消失在不同的街道,這與紐約像是名稱一致卻味道偏頗的菜餚,他同樣站在路燈旁掃視著與他素昧的人生,恍神、入迷,直到室內傳出要求買單的聲響,他才又快速穿過門框如穿越時空般,“馬上來”。

松本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,目送對方的背影步至風鈴前,九十度地禮儀鞠躬。
八點半,櫻井應該是不會來了。
他洗著沾有奶油的盤子,脂質的油膩感讓手指光滑得極度不適,他把抹布置回牆上掛鉤時餘光卻納入了他並不想面對的事實。
瓦斯爐檯上剩下半鍋的咖哩沿邊緣黏了一圈深褐色,松本用手背碰了碰金屬表面已經完全冰涼了,醬汁混著洋蔥結成半凝固的塊狀。
當初冒著熱氣明明十分可口的,可是此刻卻看起來令人一點食慾也沒有。

雖然不是太熾熱的天氣不至於催化它酸敗,也不是生鮮的食材需要擔心會腐壞,但就讓它持續著霸佔著未來還必須使用的空間也實在不是辦法。
松本打開冰箱瞅了瞅,裡頭的空位已經所剩無幾,他來回把原先的填充物調動置換了好幾次,連門都因為敞開過久而發出了警示的刺耳嗶嗶聲, 他最終只能嘆氣,把沉甸甸地鍋子再度搬回檯上。
雖然很浪費,但如果明天真的壞了的話也只好倒掉吧。

固定的打烊時間隨著時針推移來到,松本卻是比平常再多默數了三分鐘,僅管這是個不成文的約定,櫻井也沒有向他保證條件是否允許,但他還是抱持一些對方能出現的期盼。
松本在心裡唸了一輪又一輪的六十秒,沒有什麼好遺憾的,唯一可惜的只有面臨淘汰的醬汁罷了,他走到略微生鏽的鐵捲門旁準備將它拉下,卻瞥見不遠處有人佇立著,栗色的髮絲在昏黃燈光的照映下顯得特別柔和。
他捨去叫喚對方的念頭,反而延伸著櫻井的視線昂起頭。
「啊,烏雲散了。」

櫻井聽到週遭有動靜才茫然地回首,松本在一旁朝他笑著,眼睛瞇成了一彎弧線。
「櫻井さん,不進來嗎?」

*
原本冷清的店舖重新溢滿了香氣,二度加熱的咖哩彷彿起死回生,流動的液態感覺甚是溫暖,濃郁的香料味也籠罩了整個廚房。
松本用長勺沿鍋邊攪拌著,白色蒸氣也隨著旋轉的氣流漸漸升騰。
櫻井與之前相較之下顯現了異常了距離感,他以為他會像上次那般踮著腳站在自己身後盼頭,又或者在還沒熱透徹的時候奪過湯勺偷嚐一口,可是他卻默默地把領域架設在距他最遙遠的角落。

松本認為他們應該都很享受彼此相處的一時一分,他們的個性很合得來,也很滿意於一見如故的默契感,每當他說個笑話,櫻井總是能意會地接出下一句,但他卻不希望只是自己孤島般單方面地經營友誼。
僅管櫻井不明說,但松本終究觀察得出來,每當櫻井會面他的第一瞬間都是那麼猶豫不決且小心翼翼地,彷彿他不願意真的涉入自己的國界。

「怎麼那麼晚才來?」
松本故做慍怒地蹙眉,但放下瓷盤的動作卻是如此輕柔,在寂靜夜裡一點碰撞聲也避免發出。

「抱歉,臨時加班了。」
他從外圍挖了一勺醬料拌到飯上,金黃色澤目測十分美味,他正準備持著銀匙放入口中。

「不如我們去外面吧!」
櫻井乍然停住了懸在空中的手,然後把近在嘴邊的餐具靜靜擺放回盤上,向來沒有人能中斷他的進食時刻,除了松本一貫突然興起的任性。

松本推開門,風鈴聲清脆響起,他搶先霸佔了左側石階的頭等席,櫻井還在趁細微的空檔喝了一口水,然後端著瓷盤慢悠悠地跟在後方,在他用手掌拍了拍的地方意會坐下。
「很美,不是嗎?」
松本指著天空,雲霧散去後的繁星徐徐顯露,月亮也如同預測般比往常還要醒目。
他用不是特別擅長的口哨哼出曲調,看著來客咀嚼剛加熱好的菜餚。

石子路面上他與櫻井的影子重疊,因為反覆碾壓過後的表面凹凸不平,墨黑的邊緣也呈現不完美的鋸齒狀,就像記憶似有若無地,宛如曾經與誰也像這般靜默賞著星宿,只是那是坐臥在微濕的野外草皮上,穿著短袖T恤的手臂被葉子的粗糙纖維扎得有些麻癢,夜幕的光點像在美術館的經典油畫般更密集也更明亮,而他的掌心牽繫著某種令人安心的溫度。
只可惜那般熱度與觸覺卻是怎樣也回溯不起來了,松本懷疑或許架構出的回憶根本只是飄渺幻想出的平行時空,知名電影的情境或是暢銷小說的場景被自己妄自帶入罷了,他明明如此催眠安慰著卻又錯覺此時左胸悶悶地疼。

「好吃~」
櫻井戲劇性地呼喊,“這是我吃過最美味的咖哩了”,他的嘴裡還含著湯匙,齒貝與金屬輕敲出聲,松本聽到也只是笑了笑,“你也太誇張了”,可是神采仍舊掩不住被褒獎的喜悅。
然而他並沒有浮誇,他的味蕾還是萬分敏銳的,唯獨櫻井知道這並不是松本實驗性的配方,而是從交往開始多年就培養的手感,替他專門調製的口味,彷彿一勺油、一粒鹽都分毫不差。
不過往後這般鮮美不再是自己的獨食,開放給大眾品嘗的權益,讓他有些不是滋味。

松本瞧見櫻井的嘴角沾上了點褐色醬料,便從口袋掏出一包衛生紙抽取,他沒有察覺到即將的行為太過踰越,反而順從身體記憶本能地前傾,試圖撫去對方臉上的不潔。
櫻井此刻才恍然推算出松本的欲為,但他還沒做好被挑逗的心理準備,松本的手已經輕觸到他的面頰,比紙巾的棉絮還要更柔軟的擦過,帶有淡淡奶油的鹹味和洗碗精的香氣。
原本應該說出的“我自己來吧”,他卻遲遲梗在喉嚨,就如同想婉拒推開松本的手,卻又遲疑地沒有施力,反而像是靜靜地搭在對方的臂上,讓整個畫面顯得似籠罩的月暈般曖昧。

「好了。」
他退開身,櫻井屏息的空氣才開始流動,他接過紙團,緊緊地撰在手裡,他不知道現在的情形應該說些什麼,於是道謝過後選擇埋頭繼續撥弄盤面的米粒。

他盡可能地食用緩慢一些,那麼猜測他們便能相處得長久一點,雖然櫻井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會讓松本的精神狀況越趨頹靡,他不想再施加他刺激,也不忍心再看見松本瀕臨崩潰的恐慌發作。
但終究只是無法坦率放心,他好幾次收到二宮的簡訊,“你這傢伙想偷窺也給我藏得好一點,總是在門口晃來晃去又不進來,鄰居都快報警了”。

櫻井苦笑,抿了抿上唇的醬汁。
他果然不適合當偷窺狂什麼的,就像今夜是他第一次破功,不管最初還是最終都抵不住松本的軟性邀請,老老實實地入境已不屬於他的領地。
櫻井用湯匙尖端切入胡蘿蔔,不斷反覆碾著直到它快成了一灘橘紅色的泥,其實他並不覺得飢餓,自從上次懷抱著松本顫抖的身體,他就打算再分割一些彼此的空間,或許一個太平洋的英里真的是最合適的,所以他今晚並的出席並不預計在他的行程內,當然也沒有預留著空虛的胃袋。

微風一陣吹來,附近的銀杏樹沙沙作響,其中幾片葉子落到松本的大腿上,他見對方沒有去撿,便想伸手協助去除。
肩頭忽然有重量依靠,柔軟的髮絲撓過他的頸脖,觸覺微微的癢,櫻井嚇了一跳,卻首要保持了平衡上的鎮定。
「松本さん…」
他低語輕喚,對方沒有回應,但平和的呼吸足夠讓櫻井安心,他瞥了一眼手機的時間顯示,這合理解釋了他同樣感到的睏意。
「睡著了嗎…」

櫻井勉強地以最小弧度扭頭窺探他的側顏,精緻的五官似乎還像手機裡保存的舊檔案一樣,假寐微垂的眼眸總是迷人,但嚴格來說因為操勞還是削瘦了點,他捨不得喚醒松本,只是在蓬鬆的瀏海上眷戀地烙下一吻。
皎潔的月光有些刺眼,櫻井開始粗略地數著視野能見到的星星,數字雖然疊加卻足足比他們曾經在山坡上看過的少了十幾顆。
令人感慨卻也諷刺地。

三年前的意外像一場被中途推翻的棋局,他眼見它們偏離應有的軌道,零落地散了一地,但他卻無力拾起。

櫻井感覺到眼角的濕潤,乾脆舀了一大勺咖哩吞下,彷彿能食道的堵塞也能壓抑住淚腺的自然反應似的,但香料的辛味卻又讓他忍不住吸了鼻子。
明明認知到這是久違的親製餐餚,每一顆味蕾的接觸傳導都足夠奢侈,剩餘的話也未免太過浪費。

但是咖哩不再是兩人窩在被爐裡那般,他耍無賴地微微張嘴,而對方攪拌了一匙送入口中。

他也不再是松本潤的櫻井翔了。

捨去這些特殊意義,他實在提不起勁像往常那樣拚命刮著殘留的汁液。

「翔…」
櫻井心頭一震,手中的餐具落上地面,鏗鏘地翻了好幾個階梯。
那毫無疑問是松本的嗓音,他的雙眸仍舊緊閉,只是唇瓣微張著呢喃。
櫻井嚥了唾沫,無奈地勾了下嘴角,用臂彎環過松本的腰,沒什麼功效地藉口替他擋風,他承認,還是自己的私心佔了多數。
他驀然發現夜空中的恆星似乎又多了一顆,就像躺在石子路面上的銀色湯匙反映了月光般。
多麼眩目。

*
時節到了,街道旁的櫻花木自然繽紛綻放,做為攬客而言的確在業績上起了不少作用,只是滿地的淡粉花瓣也實在很難清掃,他又見到附近的流浪貓總偏好在落櫻上玩耍,松本便也放任它們自由回歸塵土。

「J,2號桌的人要兩個鮪魚三明治加紅茶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

二宮幫忙點餐完畢之後就會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,拾起方才被迫暫停拯救世界的任務,看似心不在焉,但松本還是時常聽到他向客人推薦著利潤較高的菜品,雖然居心不正,但這點對於營運收入仍舊十分有貢獻。
二宮並不喜歡主動跟店裡的客人攀談,這點跟松本可說是南轅北轍。
他總是面無表情的調侃著,“J的社交能力很好啊,該不會是美國的pub去多了吧”。
雖然一邊打著掌機一邊這麼說,但卻也掩飾不住在意地,偶爾朝上瞥一眼松本與其他人的對談。

「J,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了?」
二宮雙手抱胸,皺眉看著倚在後門的松本,整個小巷弄溢滿嗆鼻又難以散去的煙味。

「在紐約的時候吧。」
松本有一股想咳的衝動,但又猛然吸了一口,無意識製造了惡性循環。

「你去美國都學了些壞毛病。」

松本白了他一眼。
「你還不是一樣。」
他看出二宮眼裡深處的欲望,說著從紙盒裡抽出一根,二宮很自然的用手指接過,彎下腰讓對方替他點上火。

「如果翔知道一定會生氣的。」

「誰?」

「不,沒事。」
二宮長吐了一圈白煙,再彷彿作戲般激烈地咳了幾口,把才剛燃燒沒多久的菸絲用鞋底捻熄了,像燒焦的膠皮般滋滋作響,他盯著本應有著紅色火點的頂端,意味深長地。
「我果然還是戒菸吧。」

松本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,實在解釋不出合理的意義,他瞅了瞅夾在指縫間的菸卷,一時也沒了興致,撿起二宮隨意扔下的紙卷餘燼後,模仿著他的動作滅了菸。
其實松本很久沒碰香菸了,但最近每逢精神壓力時,卻不自覺地再度賴上了焦油與尼古丁給與的刺激撫慰。
同屆的朋友不少接了有名的企劃,陸續在設計界闖出了響亮的名聲,雖然他並不是嫉妒心旺盛的人,也由衷為他們感到興奮,可是這些消息對他來說確實不好受。

如果這麼一說,櫻井與菸草的確存在共同效用,他指的並不是身上沾染的香味與苦味。
而是同樣令他坦然安心的慰藉。

櫻井大約每週會光顧餐廳一次,偶爾跟他聊個一兩句,或對菜色提出實質上的建議,但大多時候是待在角落的單人座椅靜飲一杯咖啡,或者享用松本臨時贈予的杯子蛋糕。
僅管他的大腦認為如此這般的生活是安寧恬靜的,但身體不適的頻率卻是隨著日子在不斷遞增上升,如同在記憶中的症狀,無法控制,連帶他對東京產生幾年前同樣熟悉的反感與恐慌。

「Nino,你有看到一個白色的瓶子嗎?」
明明是非營業的休息時間,松本卻不同以往悠哉閱覽雜誌或是小憩,而是看似非常著急地翻找著什麼,粗魯又不耐煩地開關櫃子碰撞出巨大聲響,專注於遊戲的二宮也被突如其來的噪聲驚嚇。
「我從行李箱裡拿出來後就不知道扔哪裡去了。」

「好像在左邊抽屜吧…」
「跟ok繃什麼的放在一起。」
二宮憑著隱約的印象指出了方向,但卻聯想到不妙的事情蹙起眉頭。
「喂,你該不會最近又…」

「啊,找到了謝謝。」
他沒有回答二宮的問話,反而自言自語地。
雖然是如此平淡無奇的語氣,可是抓住藥瓶的松本身軀卻是微微顫抖著,指尖彷彿無法施力似的,不斷在塑料面上打滑,掙扎地試了好幾次才把蓋子旋開,混著冷水飲入了一粒鎮定劑。
「放心吧,得恐慌症不會死的。」
他朝二宮擠出笑,想證明自己的狀況並不如所見那麼糟糕。

但那慘白而空泛的僅僅是皮肉的牽扯,二宮幾乎不忍直視。

松本也覺得納悶,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脫離症候群名單了。
他初到美國時經由朋友介紹,嘗試尋求了各種心理醫生的協助,他們總是給出了簡單卻又麻煩的歸納解答。
但做了一大堆問卷調查或是各種奇特的圖形療法都不見功效,最終無奈的反而是語言的溝通能力進步了不少。
查不出明確的根本原因,也鑑於龐大的整療費用,雖然治標不治本,松本也只能暫時服用藥物抑制,不知是美國開曠的視野,還是化學藥劑如實產生作用,症狀好轉後他也漸漸疏忽了這個毛病。

可惜返回東京後如宿命註定重新上演。

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二宮看見松本咬著下唇倚靠在牆角了,光線遮蔽製造出的朦朧陰影剛好籠罩在他身上,宛如黑暗蠶食鯨吞地將他噬沒。

「J?」
二宮的關切聲帶了些著急。

摯友的叫喚入耳並沒有讓松本變得更加舒坦,連臉上僅有的燈彩照映也黯淡了些,他的右手抵住胸口,在原本平滑的綢質衣裳揪出皺痕,緊咬的唇瓣也掩不住齒縫間溢出的呻吟,反而唯獨的血色只剩下利牙撕咬過後的鮮紅,他霎時間如斷了線的木偶般雙腿失去平衡,整個身子貼著壁面滑下,發出與粉刷油漆的粗糙摩擦聲。
所幸二宮即時機靈地上前,僅管只攙扶到一隻虛脫無力的胳膊,也不至於讓落地的剎那受到太大衝擊。
他從松本固定擺放的位置攫取瓶罐,想順便替他打開瓶蓋卻被對方莽撞地一把奪過。
松本魯莽地轉開蓋子,傾斜試圖倒出藥片,但持續發抖的臂膀掌控不好適宜的角度,所有的藥劑全數猛然貫出,像落櫻般凄厲散了一地。
他急著用掌心去接,也不管數目是否符合醫生囑咐的份量,就逕自往嘴裡含。

眼前的景象太過狼狽,二宮雖然驚愕地愣了俄頃,但反應過來後立刻端了一杯溫水遞到松本冰涼的手裡,他的眼眶氤氳泛紅,無助得像一隻失恃的幼貓。
因面對面懷抱的動作過於逾矩,二宮選擇用同樣的姿勢蹲在對方身旁,試著用能讓他舒適一點的方式輕緩搓揉他的背部脊梁。

「Nino,我真的受不了了。」
他好不容易能夠出聲,卻顯得過分沙啞。
「我不知道我怎麼了…」

二宮期望安慰松本,卻發覺自己也哽咽得一個字也吐不出口。
他沒有經歷過三年前的事故,也手足無措地幫不上任何忙,不管是對櫻井還是對松本。

「Nino,我想離開東京一陣子。」

他或許無法百分之百做到答應過櫻井的承諾,也心疼松本所受的一次次折磨煎熬,但二宮還是想盡其所能地利用他的立場成為兩人的橋樑。
他直視著松本,不再使用戲謔式的暱稱,琥珀色的瞳孔真摯得彷彿下一秒能滴出水來,他聽到自己不常有的濃厚鼻音迴盪。
「潤くん,只有這次…」

「我希望你不要再逃了。」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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